日子又過去了一點。
回家的路獨自走過很多遍,通常手中拿著書、耳邊播著歌的我,會一直低著頭盯著那個未完的章節,直至那條走了二十七年的路又再鋪上一層透明的記憶。雖然不曾認真細看感受,但我好清楚這條街,那支街燈和電話亭,二十七年來,他們都默默站在這裡,好安靜。如果香港有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那一定是這邊,至少在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三日那個人形生物咬掉了誰的耳朵又斬傷途人之前,啊不是,是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一日那班Green Object 用槍於黨鐵一米內掃射行刑途人之前。
記得當天我也在場,人民高叫口號大聲拍手,時而驚呼時而悲憤。我站得不前,手中拿著手機拍攝,一班GO向我的方向走近,我沒動,然後就成了站得最前的人。牠們行色匆匆,縱然我嘗試跟牠們對上眼去宣洩情感卻宣告失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牠們總找到方法去迴避途人的眼神,去掩飾躁動背後不堪一擊的自悲自憐。見血的新聞,我是回家後看直播才知道的。朋友一直dm叫我不要近距離拍攝,又問我回家了沒有。在現場當刻其實我心跳應該破百吧,我想沒有人是完全沒有恐懼的,在一群違反心性的生物面前,你永遠不能預料任何劇情。跟一群真真正正nothing to lose的生物對抗是絶對危險的,牠們沒有自我意識、沒有道德價值、沒有任何人類之所以為人的任何特質,被情緒權力主導的一群獸,所有人看到都應該要怕得要命,只是腳還是牢牢地站著,為著守護那條街,那個叫家的地方,為著我們再也lose不起的任何一條性命和將被蠶食殆盡的自由。
今天又收到不知那裏來的小道消息,説有刀手蓄勢待發。近日對網絡上的消息到達了幾乎消化不了的狀態,從前是有圖有真相,現在大家都在鬥看圖說故事,拼湊自己想看的畫面。各人也在這次運動中找角色定位,然而像大部分電影,沒有角色的人往往是劇情推進的始作俑者。如果這一整代人消失了,意味著香港也會隨之消失。想說的是,抗爭重要,生命更重要,你想像的是寧作飛灰,然而現實更大機會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被一個發瘋的人亂刀斬死,又或者我該問生活在這座城市中,有誰不瘋?革命從來只有血的腥臭味,容不下一點浪漫,當大家都病發,沒有人能獨善其身,而我們只有對自己負責。下車時我把手中的書放進布袋,手機的歌也停播了,一邊左右望,一邊走這條長長的路。街道還是一如既往般安靜,回頭時我凝望當天血跡斑駁的地磚,耳邊彷彿突然聽到群情洶湧和暴烈的心跳聲。
願榮光歸香港。